Ventbleu

     欧比旺深呼吸一下，打开那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门，柔和的灯光自动亮起来，房间里仍保持着他离去时的样子，没有任何改变。

    他离开的时间确实也并不久，从离开科洛桑到纳布去执行任务，不过短短半个月，他甚至觉得房间里还残留着他们离开时的温度。

    只不过奎刚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。

    欧比旺没有放任自己一直朝这个思路上想下去。

    ——不是时候，他身后还跟着安纳金。

    “帮你和安纳金重新安排宿舍，绝地理事会准备。但已经太晚了，今天。”

    尤达大师盯着刚刚成为绝地武士的年轻人，眼神里略带担心。

    他点点头：“没关系，今晚我们还住老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以后呢？”

    欧比旺迟疑了一下，没说话。尤达大师似乎是叹了口气，拄着拐杖咯噔咯噔地走远了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你和奎刚一直住的地方吗？”

    房间的结构是里外套间，奎刚的床在里间，他自己的床则紧靠着外间的一面墙壁。

    他蹲下来，看着安纳金的脸。

    “绝地的惯例是师父睡里间，学徒睡外间。不过我们的宿舍还没决定是不是这里，而且今天也太晚了。”

    安纳金有点茫然看着他。

    看得出男孩在努力装作适应的样子，但这里对他来说的确是太陌生了。

    欧比旺暗自叹了口气，做出微笑的表情，指了指里间：“今晚你睡奎刚的床，好吗？”

    欧比旺躺在自己的床铺上，却毫无睡意。他的身体很疲惫，这些日子的变故激烈又突然，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负载都几乎抵达极限。

    奎刚说他已经准备好了，他曾经也认为自己准备好了，然后整个绝地理事会同意他确实准备好了，郑重地把绝地武士的头衔授予他。

    然而现在，他却实实在在地有些怀疑。他真的准备好了吗？他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，也不知道如何让一个十岁的男孩在陌生的环境里放松，甚至不知道明天该住在哪里。

    他该死的连“睡觉”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了！

    里间的门响了一声，然后轻轻地被推开了。借着微弱的光线，欧比旺看到安纳金穿着肥大的睡衣站在门口。

    “安纳金？你怎么还没睡？”

    “我有点冷。”男孩揉了揉眼睛，声音很低，“特别冷……”

    欧比旺觉得房间里并不冷，绝地圣殿的温度总是舒适宜人的。但他想起来，安纳金一直生活在炎热的塔图因。

    他坐起来，往里面挪了挪身子，拍拍床铺：“过来吧。”

    男孩马上跑过来，钻进他的被窝，规规矩矩地躺好。

    欧比旺的单人床不宽，他从十三岁开始住在这里，长大成人之后就觉得床有点小，但由于常常和师父一起在外面执行任务，真正睡在自己床上的日子并不多，也就一直没有换。现在两个人并排躺在上面，就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他更加睡不着了，无论怎么试图呼唤原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都没什么效果，只能又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。由于一直没动，逐渐觉得后背有些酸痛，却不敢翻身，怕把安纳金吵醒。

    身边的男孩也一直没动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，甚至连熟睡后的气息声都没有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男孩一眼，然后他看见安纳金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“Master，我可以翻个身吗？”

    这次他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我们去奎刚的床上睡吧。”

    奎刚的床比欧比旺的宽大不少，他的师父高大魁梧，这是很自然的事。

    但这是欧比旺第一次在奎刚的床上睡。他和奎刚并没有像现在的他和安纳金一样在一张床上睡过——当然，执行任务没条件时挤在一起睡的不算。

    他来到奎刚身边时是十三岁，那时他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大人，而师父对他严厉而尊重，似乎也不曾拿他当做孩子对待。

    而十岁的自己呢？

    十岁时，他过着每天上课的日子，身边有班特、加伦和里夫特等很多小伙伴，集体宿舍很热闹，虽然偶尔也有摩擦，但孩子们之间和好得也很快，他自记事起就过着这样的日子，从未感觉孤独。

    但安纳金是和他完全不同的情况。他不到十岁，刚离开母亲，从没有过幼徒的经历，却已经是个padawan。欧比旺在想他是不是不应该纵容安纳金和他如此亲密。

    “attachment，绝地不该有。”尤达大师说。

    但此时奎刚熟悉的气息实实在在地包围着他，太熟悉了，令他禁不住迷惑起来。

    他根本就没做好准备，奎刚却说走就走了。这算什么呢？attachment，他和奎刚从未刻意建立他们之间的牵绊，但此时他根本无法否认他和奎刚确实有attachment的存在。

   ——至少，对他单方面来说是这样的。他无法抑制自己对奎刚强烈的思念，甚至带着一点点怨恨，没来由却委屈得想哭。

    “你哭了吗？”

    身边突然插入安纳金的声音，吓了他一跳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淡得不带感情。

    “我觉得你哭了。”男孩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亮晶晶的，他抬起小手，指尖拂过欧比旺的脸颊。

    ——宛如奎刚最后一次为他轻轻擦去眼泪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。”欧比旺再次强调，他翻了个身，面对着安纳金。

    “我只是很想他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。”男孩说，“我也想我妈妈。”

    欧比旺摸了摸男孩柔软的头发：“你还冷吗？”

    “有一点。”男孩定定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于是他伸出手臂，搂住了男孩，安纳金顺势钻进他怀里，缩成一团。

    男孩的身体略微有一点颤抖，像一只柔软脆弱的小动物。奎刚的气息和安纳金的气息奇妙地交缠在一起，令他觉得莫名安心。

    “明天，”他说：“我去给你申请一床厚一点的被子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明天我们把房间整理一下，我会把外间的东西搬进来。我们就住在这里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他觉得安纳金的声音里有一丝雀跃的味道。

    他把男孩搂得更紧一点。久违的困倦袭来，他们很快沉入了梦乡。